长弧三次中
炉火尚未纯青,就半粒丹砂
怎追蹑葛洪袖里的流霞?

【忘羡/ABO】尺素不及山水长(一)

*忘羡ABO/有生子
*微ooc脑洞/有些许原著

1.

“哗—哗—”并不湍急的溪水因一顽皮的小人儿捉鱼的胡闹激起阵阵水花,水声打破了云深不知处后山往日的宁静。

“哈哈,捉到了!”身材小小的小人儿在水中闹腾了好一会,终于站起身来,两只小手费力地勉强将一只胖胖的活泼蹦跳的草鱼制服,得意洋洋地笑着。明明只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女孩,却有少年郎也不及的行事胆量和浪脱。

“阿念!我一猜你就在这儿,快跟我回去,要是含光君知道我没看好你,又让你溜来后山捉鱼,要罚我抄《上义》的。”一少年,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,十分着急地边往溪边跑边喊道。一条雕绣有云纹的抹额束在额头上,将少年称得好生雅正端方,和这位下河捉鱼胡闹的小女孩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
他手上拿了套蓝氏“披麻戴孝”的校服,应是给他口中的阿念备的。蓝念现在为了捉鱼,已是湿了一身。溪水沾湿了膝下的衣袂,白净的不料深一块浅一块的,再配合这汗水润湿的黏在两颊上的些许发丝,要是叫外人看了还不知这蓝家小姐是个什么调皮捣蛋的小疯子。

“师兄,我带头犯事的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啊。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父亲罚你也是要罚我的,大不了我帮你抄呗。或者我在父亲面前替你开脱几句,就只罚我一个也行。”蓝念艰难地在水中挪着步子,还不忘看向蓝思追做鬼脸。

“你说的到是轻巧。你每次都说你帮我抄,但每次的结果不都是我帮你抄的吗?”蓝思追扶额,感到些许头痛。“你还是快些上来吧!罚抄家规什么的都是小事了,你身体本就不怎么好,到时候受了风寒多受罪。”

“好了好了,我这不来了嘛!”蓝念光溜溜的灵秀娇小的脚堪堪踩上溪岸边爬满青苔的石头,像是青石砧板上落了块牛乳糕。“师兄你看,我这次抓的鱼是不是很大?”蓝念一走到蓝思追身前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手里的大鱼捧到他面前,炫耀自己的本事。

“是是是,阿念最厉害了。”蓝思追无奈地笑着,用帕子细心地擦着蓝念脸上的水珠和汗,一脸兄长的爱惜。擦着擦着,他似乎想起了什么,不禁正经数落起来:“今天蓝老先生教的音律你可都记住了?一天就知道跑来胡闹。要是明儿他考核不过,你可是要被罚跪祠堂的呀。”

“哈哈!”女孩一脸天真地笑了两声,笑声清脆,像清宵银铃。“那些东西那么简单,《问灵》我都听父亲弹了上百遍了,熟的不能再熟了。”说着,自信地仰起唇角。

“是是是,你厉害,你厉害。”

“师兄,这鱼怎么办啊?是该烤来吃,还是清水煮呢?”蓝念的心思还是一整个都在鱼上,盯着这条不小的鱼两眼放光。

蓝思追一时竟对他这个跳脱的师妹无话可说。

“现在已经下午多久了!你要是再在外面烤鱼,可能回去不是含光君要罚你,是蓝老先生要罚你倒立抄家规了。带回去悄悄交给疱房的婆婆吧。你先找个树荫把衣服换了,我在这等你。”蓝思追把衣服递给她,指了指远处的树林。

不一会,蓝念就穿得整整齐齐向思追走来。穿戴整齐的她已经全然不像刚才那般狼狈。素白的衣衫衬得娇小的人儿十分可爱清纯,浅蓝色的丝线在一指宽的抹额上雕画着舒畅的流云纹,将她显得到有些大家闺秀的气度。脸蛋儿圆圆的,双颊白皙的肌肤几乎是吹弹可破,只可惜少了点健康的红润色泽。眼睫毛长长地翘起,装饰着两颗像极了蓝忘机的眸子。阳光打在极浅的虹膜上,像是流转着光的琥珀。上半部分乌黑柔发用一样浅蓝色的发带在脑后束成几股辫子,其余的头发就任其披散在肩上。虽然蓝念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左右的样子,却已经可以从她五官的轮廓看出她成年后的倾城模样。

蓝思追早已在她换衣服时用草搓成绳,将鱼穿起来提着,手脚熟练得就像和这个蓝念小坏蛋合谋干过很多次一样。两人就这样悄悄地回了云深不知处。

晚上,厨娘应了蓝家大小姐的悄悄话,把鱼煲好,暗度陈仓地送到了蓝念的卧房。蓝念刚在蓝启仁面前演示早晨学的《问灵》音律,被平时不喜悦色的老人家笑着夸了几句,而且溜去抓鱼还没被发现,心情大好。她风风火火,蹦蹦跳跳,以不犯家规的速度疾走回了卧房,悄悄关上门,准备打打牙祭。

而另一边,蓝曦臣则在和蓝忘机交谈着什么。

“忘机,蓝念这孩子的天赋实在不错,要好生教导。”蓝曦臣语重心长,“虽然…”

“兄长,那些事…我…”蓝忘机似乎知道蓝曦臣接下来会讲什么,他很想回避这样的话题,打断了蓝曦臣的话。

蓝曦臣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过失,连忙出言宽慰:“嗯。过去的…就当过去了。有个小阿念还在已是最好的结果了。她现在聪颖伶俐,学什么都快。我们好生教她,保护好她,也不失为一中对以往的悼念了。”他拍着蓝忘机的肩膀,示意他别想太多。他忽然想起了什么:“明日的莫家庄一事我就不让阿念去了,她还小,身子又弱,试炼太危险。”

“是。我也正有此意,兄长费心了。”蓝忘机颔首。

“咚咚。”蓝念的卧房门被轻敲了几下,随即“咯吱——”一声,雕花檀樟木门被轻柔地推开。正在埋头用心地剔着鱼刺的蓝念自是没反应过来,就见父亲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。

她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,将手胡乱地在裤腿上蹭了蹭,想把汤汁抹掉。慌张又尴尬地站起来,准备辩解些什么。

“父亲…我…”

蓝忘机像是早意料到如此般,脸上毫无怒色,反而在唇角间勾起浅浅的一笑,向蓝念身边走去。他眼波虽然没有什么起伏波澜,却也藏不住那点温柔。

“又去后山下河捉鱼了?”温和开口,如化冬雪。

蓝念:“……”她把两只小手搓了搓往袖子里藏,低下头眼睛撇向其他地方。

蓝忘机看着不及自己胸口的她,无奈地摇了摇头,伸手把蓝念藏在袖口里的手牵出来,小心将其展开。被汤汁糊得有些狼狈的手掌上有些许红痕,像是被什么并不尖锐的东西划伤了一般,不深,但能看见。

蓝忘机低头看了看她的这双可以说是不堪入目的手,眉头微微皱了皱。

“大伯夸你练剑刻苦,实则,是鱼鳞刮伤的吧。”

“为什么每次父亲您都能发现啊?”蓝念小声嘟囔,“父亲,您是不是又要罚我抄家规啊?能不能不抄呀,我下次保证不再犯了。”浅得和她父亲如出一辙的眸子开始说话时满是幽怨,后来竟变为了妥协和讨好,抬头看着蓝忘机“狡猾”地眨了眨眼睛。

“不管抄多少遍你都不思过。这回,继续。”蓝忘机恢复至平时看不出任何感情的表情,严肃地说。

“啊?”蓝念求饶计划泡汤,她感到些许绝望。

蓝忘机:“明天抄《不训》一遍,思追一样。”

“父亲,为什么抄《不训》啊?《不训》比《上义》长啊!而且还长了好多!”蓝念更难过了,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不但没减罚而且还变本加厉,明天她就算用狂草抄写也不一定有时间去后山玩了。

“父亲,抄《上义》可以吗?”她朝蓝忘机眨了眨眼睛,想耍耍小赖皮。

要是别人在冰冷的含光君面前这样撒泼,定会被他禁言,然而他面对蓝念却只能欲言又止。家规不可破,这是家训的精髓,而爱女不肯欺,这是对那个人的余念。这让他怎么好呢?他转而无奈地摇头,转身朝门外走去,留下一句“吃完。”

蓝念虽然对抄《不训》一事十分哀怨,但蓝忘机对她的温柔和手下留情她还是有所感触的,心间一暖,又回到桌前低头啃起自己还没吃完的鱼。她啃着啃着便开始在心里想:当年被父亲带回云深不知处到底亏不亏?捡了个芝兰玉树月明风清的父亲,攀了个遐迩闻名声名显赫的修道世家,怎么算也是赚的。不过让她唯一觉得亏的也许就是这个——家训四千条,这不准,那不让;饭菜清汤寡水,甚至比以前收留她的穷人家还寒酸,整天青菜豆腐,自己都寡得快连爹都不认得了。

不一会儿,蓝忘机提着一只药盒,携着一把佩剑,又轻步走进蓝念的房间。然而蓝念已经啃完鱼骨头,坐在床沿边打着嗝。从她的坐姿和打嗝行为来看,除了她头上的云纹抹额证明她是蓝家嫡系外,完全一点也看不出蓝家人的“雅正”二字。

蓝忘机走到床边坐下,从药盒里拿出一条沾了清水的白绢,捉过蓝念的手,把上面的汤水细细擦去。蓝念看着父亲认真而耐心的样子,突然又觉得什么也不亏了。待蓝忘机把她的一双小手清理干净后,他又从药盒中取出一个小匣子,慢慢打开,一股药香便漫散开来,晕染了这点点父女时光。他用指腹挑起一点青草色的膏药,在蓝念的手心细细摩擦,在一条条红痕上小心地按压,直至将膏药涂抹均匀。夜间,屋外的春寒尚为料峭,而屋内甚是温暖,无论是小炉内,还是她心里。

“谢谢父亲!”虽然蓝忘机的脸色毫无波澜起伏,少见喜怒哀乐,但蓝念依旧可以从他的眸子里看出父亲对自己的心疼。

蓝忘机极浅的眸子有一瞬的黯淡,但并不明显。似乎只是眨眼功夫间的事,他又恢复了平时波澜不惊的神情,淡然道:“你我父女,不必言谢。”

处理了蓝念的伤口后,蓝忘机将摆在一旁的佩剑拿起来,放在她面前。

“今日是你的生辰,你也年满十三。这把剑是我送给你的礼物。”

蓝忘机手中的这把佩剑被收在云纹鎏金镶边的红橡木剑鞘中。剑鞘的口端有用精巧刀工雕刻的两个流畅行楷——骄矜。这“骄矜”二字写得有张有弛,乍一看放荡不羁,细细端详却内敛深沉。剑柄的一端缀着格外鲜红醒目的流苏剑穗。

蓝念小心地接过佩剑,细细端详了好一会,发现“骄矜”两个字时,心里不禁有点别扭和诧怪,她想:父亲不正是用这佩剑的名字戳了自己的底吗。

“‘骄矜’?”她问,抬头笑着看向蓝忘机:“父亲这不是说我吗?‘骄矜’是个贬义词呀,怎么用来作我佩剑的名字呢?”

蓝忘机:“反用其意,告诫。”

“告诫?”蓝念转着眼睛想了想,像是想通了什么般点了点头:“若说是告诫的话,那可真算得上是个好名字了。”

“嗯。”蓝忘机含笑地点了点头,“抽出来看看吧。”

蓝念一想到这把漂亮的剑以后就归自己所有了,高兴得无以复加。兴奋地接过骄矜,她甚至可以听到胸腔内的心脏嘭嘭直跳。蓝念一手扶上剑柄,十分小心地将其拔出。

一道红色的剑光闪现,如初旭之光破晓。

红光映着极浅的眸子,“红色的剑芒!?”她听见她惊讶的感叹。

“嗯。喜欢吗?”蓝忘机见她这副惊讶欢喜的样子,知道她大概很喜欢这礼物,他很欣慰。

“喜欢!”蓝念将头凑到蓝忘机脸旁,用嘴在他脸颊啄了一小口,就像一只顽皮的小鸟用小喙轻轻地啄了一下老木,一向面无波澜的蓝忘机竟罕见地露出惊喜的颜色。

蓝念将剑身全部抽出,剑芒的红光如虹贯日。她起身信手在房中舞了舞,剑身所到之处,红光烨然,伴随着剑势,如火如莲。火光将蓝忘机的浅色眸子点亮成醉酒的颜色,他这仿佛一醉的梦却是梦回了多年前,就像看到了他心里挂念了十三载的人儿一样,移不开眼。

蓝念觉得十分佩剑合自己的心意,霍然将其收入鞘中,又捻起剑鞘细细打量。

“父亲,蓝家的剑芒一般都是蓝色的,为什么你给我的佩剑剑芒是红的啊?”

“你和你娘一样,喜红。”蓝忘机的眼眸深邃起来。

“那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”蓝念偏过头,眨着眼睛。“我虽然以前经常噩梦中见过他,知道他是人们口中十恶不赦的人…父亲,我娘他…当真如此吗?”

蓝忘机:“…”。

他低着头,额前的发遮住了他的眼睛,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。他像是进入了很长很长的回忆。

记忆中的他…初见时,殷红的头绳将一头黑发高傲的束在脑后,月光将他飒爽的身姿投在墙头上,像是书法中遒劲有力的横斜一笔,那人一连犯了两条家规,还笑着妄想分酒免祸;藏书阁中,他总不会乖乖坐好罚抄家规,字迹潦草凌乱,就和他本人一样,插科打诨,风流倜傥,不知愁为何物;白凤山围猎,桀骜不驯的他,一身黑衣,体型修长,身下跨着棕黑的骏马,腰间别着赫红的陈情,扬眉对自己抛花一笑,顾盼神飞,丰神俊朗……

“他,很好。”

回忆牵扯起来,就像推倒了多米诺的第一张牌,接连反应,一发而不可收拾。酒楼内,为残杀温晁而相争相悖;夷陵的不欢而散;乱葬岗上的缠绵缱绻竟与后来不夜天的拔刀相对相互碰撞,发出“咯咯咯”的嘲讽的嬉笑……

蓝忘机的悲楚一时尽数涌上心头,侧过头,一手扶额,闭上眼睛。

“是我…不好。”好听的声线这时却哽咽了,像是残破的琉璃盏,盛不下满溢的悲伤。



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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